泰合健康实际控制人王仁果“失联”近两个月后，号称资产超过600亿元的“泰合系”(指泰合集团及其子公司)正发生微妙变化——监管部门高度关注，部分项目延期交付，员工大量离职，上市公司控制权更是充满变数。

　　中国证券报记者调查获悉，王仁果被带走调查至今未归，“泰合系”正在收缩战线；今年一季度重回泰合健康前十大股东名录的华敏置业，或已清仓撤退；四川当地一些金融机构与“泰合系”密切接触，一些企业正在洽购泰合健康控股权。

　　变卖资产有蹊跷

　　“王仁果入主的两年多时间，对泰合健康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卖资产。”上述“泰合系”人士说，上市公司获得的现金基本都存放于“泰合系”旗下的广安思源农村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思源农商行”)。

　　思源农商行于2015年12月12日挂牌开业，由原广安市广安区北辰农村信用合作社改制组建，注册资本5亿元，主要服务对象为中小微企业、“三农”和城乡市民。泰合集团持有思源农商行35%的股份，是该行的控股股东。思源农商行是“泰合系”金融板块的重要成员单位之一。

　　经审计的财务数据显示，2015年-2016年，思源农商行期末的总资产分别为5.34亿元、84.18亿元，总负债分别为0.45亿元、79.10亿元。期内营业收入分别为167.01万元、2.05亿元。对应的净利润分别为-1057.83万元、1898.54万元。

　　从风险指标看，2016年末，思源农商行不良贷款率为0%；贷款拨备率2.68%；单一户授信集中度6.34%，最大十家贷款集中度49.5%。2016年末流动性比例69.56%，流动性缺口率13.35%，人民币超额备付金率23.49%，净稳定资金比率248.96%。

　　尽管如此，思源农商行2016年末的核心负债依存度51.75%。这离监管部门要求的法定值(≥60%)尚存差距。据了解，核心负债依存度反映了商业银行存款业务中资金来源的稳定性，该比率越大，商业银行的经营越稳健。

　　或许正因如此，自王仁果入主泰合健康后，就开始谋划为思源农商行解困。其采取的措施之一便是去思源农商行开户。

　　追溯泰合健康过往公告，2016年3月8日，泰合健康及其控股子公司成都中医药大学华神药业有限责任公司、成都华神生物技术有限责任公司、四川华神钢构有限责任公司均在思源农商行开立账号。

　　不仅如此，泰合健康789名员工也被要求在思源农商行开立工资账户。

　　泰合健康当时预计，2016年将与思源农商行发生日常的存取款、协定存款、代发工资、募集资金专项账户等业务的关联交易，每日最高余额控制在8亿元人民币以内。

　　“表面看，这样做似无不妥，但此举让上市公司与成都本地金融机构关系紧张。”前述“泰合系”人士称，上市公司与金融机构之间的关系维护手段之一便是在相关机构开立银行账户，思源农商行隶属于信用社系统，其实力不能与商业银行相比。因思源农商行在成都没有分支机构，个人办理业务并不方便。“比如，如果忘记密码，客观上需要去广安办理。”据悉，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思源农商行定期派人赴泰合健康协助解决。

　　泰合健康将账户转到思源农商行的做法一度引起股东关注，曾有股东在公司股东大会上当面质疑公司的做法。

　　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根据公告，2016年度，泰合健康与思源农商行发生日常存取款关联交易，日最高存款余额为1.10亿元，年末存款余额为1.10亿元。而2017年度，泰合健康与思源农商行发生日常存取款关联交易，日最高存款余额为2.20亿元，年末存款余额为2.12亿元。2018年，公司预计与思源农商行发生日常的存取款、协定存款、代发工资等业务的关联交易，每日最高余额控制在8亿元人民币以内。

　　泰合健康的这些资金从何而来？一部分是公司日常经营获得的现金流，另一部分则为公司处置资产获得的现金流。

　　王仁果入主泰合健康后，少有资本扩张之举，公开披露的一次是收购四川旺林堂药业有限公司51%股权。但该收购因故于2016年7月21日宣布终止。更多的时候，泰合健康是在卖资产。

　　第一次发生在2016年12月9日。“泰合系”旗下四川广安思源酒店有限责任公司受让泰合健康旗下位于十二桥路37号新1号的科技综合楼(华神大厦)，交易作价0.98亿元。

　　第二次是2017年11月30日，泰合健康将旗下成都业康置业有限公司100%股权作价4.3亿元出售给四川温资房地产开发投资有限公司，以此处置了公司位于双流区西航港街道锦华路二段3号的一宗出让住宅兼商服用地。

　　2015年-2017年，泰合健康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的净利润分别为-4853.79万元、3629.99万元、1216.69万元；被市场翘首以盼的抗癌药——“利卡汀”神话不再。2015年-2017年，生物制药板块的营收分别为1021.47万元、1028.26万元、736.09万元。这个在“华敏系”控股泰合健康时代就被投资者报以期望的产品至今未见起色。

　　好在泰合健康目前现金流尚佳。截至今年一季度末，未经审计的财务数据显示，公司资产负债率为35.48%，货币资金期末余额为4.89亿元，期末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余额为4.89亿元；公司短期借款期末为1.3亿元。

　　据中国证券报记者了解，自王仁果“失联”后，“泰合系”由其妻张碧华、其弟王小勇等人统筹管理。

　　目前，泰合健康前十大股东中，以自然人居多。今年一季度，罗国秀、丁书干、聂富全等自然人账户均在减持。2015年第四季度进驻泰合健康前十大股东的自然人股东赵顺斌则在一季度选择加仓。

　　“泰合系”承压

　　5月9日，中国证券报刊发《“泰合系”实控人王仁果二度“失联” 泰合健康老东家“华敏系”卷土重来》一文，独家披露泰合健康实际控制人、董事长王仁果于一个月前失联。当晚，泰合健康即发布公告称，目前无法与董事长王仁果取得直接联系。至记者截稿，王仁果仍处“失联”状态。

　　“二度失联”之后，王仁果掌控的“泰合系”压力骤增。“泰合系”一位员工说，王仁果第一次“失联”归来后，“泰合系”进行了一次资产摸底，得出的结论是“资产负债率很高”，公司随后就开始降杠杆。

　　5月21日，泰合健康临时停牌。5月22日，泰合健康发布公告称，停牌系公司实际控制人正在筹划涉及公司控制权变动的重大事项。

　　王仁果为何要卖掉泰合健康控股权？这或许与“泰合系”的资产状况有关。接近四川省银监局的人士称，银监系统已经高度关注“泰合系”的资产状况和风险。上述“泰合系”员工也证实了这一说法。该人士称，银监系统同时将相关信息反馈给了证监系统。

　　尽管无法从“泰合系”处获得明确的说法，但中国证券报记者现场调查发现，“泰合系”相关项目已经受到影响。

　　“泰合国际财富中心”是泰合集团在成都主城区打造的城市综合体物业，位于成都锦江区二环牛市口，项目预计2018年6月整体交房。资料显示，泰合国际财富中心涵盖了超甲级地标写字楼(203米)、五星级酒店、体验式购物中心、情景式商业街区、乙级全能投资Mini写字楼、精品住宅等六大物业形态。项目位于成都锦江区二环牛市口，预计2018年6月整体交房。

　　5月10日中国证券报记者前往泰合国际财富中心采访发现，项目门口聚集了大批业主，均是来询问交房时间的。据业主说法，由于酒店楼栋幕墙没有完工，规划局验收没完成，交房时间或将推迟到7、8月份。

　　对于推迟交房原因，负责写字楼的销售经理表示，主要是受整体验收政策的影响：“刚出了新的验收政策，(项目)不能进行分段验收，而整体验收必须等商场部分完成，规划局才会统一出证。”

　　不过，上述销售经理告诉记者，如果业主同意，现在就可以交房，开始进行地面等内部装修，封阳台可以等到7、8月份房管局复核完面积后统一进行。

　　对于开发商提供的这一方案，业主并不买账。一位购买了写字楼的业主告诉记者：“本来4月底就能提早交房，没封阳台封窗，我们都不愿意收房。写字楼面积本来就小，必须打通阳台增加面积，才能使用。不封阳台，下一场暴雨，里面的装修就白做了。”

　　对于7、8月份能否拿到竣工规划验收合格证，顺利完成交房，一位住在附近的业主也充满了担忧：“我就住在项目附近，这个项目1年多都没有太大的进展，8月份拿到竣工规划验收合格证概率不大。”

　　记者了解到，有部分业主决定诉诸法律，就推迟交房要求开发商进行赔偿。

　　5月11日下午2点半，中国证券报记者走进了泰合集团位于成都青羊工业总部基地的D区10栋办公楼。一楼的前台，两个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记者留意到，位于一楼的第一会议室已经变更为了工作间，里面的格子间稀稀疏疏的坐了一些人，显得特别空旷。

　　办公室外负责保洁的一位大爷向记者证实，今年以来泰合已经搬走了一批人。“泰合系”人士证实了这一说法。该人士告诉中国证券报记者，因“泰合系”目前情况特殊，集团已有部分员工离职。

　　泰合集团都江堰项目也不容乐观。2017年1月19日，泰合集团以底价76万元/亩，总价9072万元竞得都江堰青城山镇119亩酒店用地。同年4月10日，据成都市公共资源交易服务中心挂牌结果公示，泰合集团又以76万元/亩的价格拿下位于都江堰市青城山镇青景社区一宗125.5亩商业地块。按照计划，泰合集团将对两块总面积达244.5亩的地块进行整体开发，打造青城山区域内的又一座高端五星级酒店。

　　5月13日，中国证券报记者走进泰合集团位于青城山的项目，两个地块被围墙包围，里面杂草丛生，隐约可以看到工人居住过的工棚。记者就泰合集团酒店项目随机询问了4个本地人，大家都表示：“没有听说过。”1号宗地项目入口的保安室已被保洁人员占用。这位保洁人员告诉记者：“这个工地很久都没有人来过。”

　　公开资料显示，2015年8月28日，王仁果从“华敏系”手中接过四川华神72%股权，以此间接获得泰合健康18.08%股权，该笔交易对价为13亿元；2016年6月6日-2017年3月27日，王仁果父亲王安全从二级市场集合竞价买入泰合健康2155.11万股，占泰合健康总股本的5%，耗资2.68亿元；2016年12月9日，“泰合系”成员单位——四川广安思源酒店有限责任公司受让泰合健康旗下位于十二桥路37号新1号的科技综合楼(华神大厦)，耗资0.98亿元。仅上述几笔交易，“泰合系”投入的真金白银就达16.66亿元。

　　“华敏系”或已清仓

　　泰合健康的停牌公告，点燃了投资者对接盘者的期望，甚至不少投资者猜想“华敏系”将重新接盘。中国证券报记者调查获悉，这仅仅是投资者的一厢情愿。“华敏系”只不过虚晃一枪，早已逃之夭夭。

　　根据此前中国证券报记者的调查，“华敏系”早在2004年就已染指泰合健康(前身为“华神集团”)。

　　“华敏系”第一次浮出水面，源于泰合健康2010年5月20日发布的一则实际控制人变更公告。根据当时的公告，上海华敏于2010年5月13日与上海同功投资有限公司(简称“同功投资”)、上海佑昌实业有限公司(简称“佑昌实业”)签订的《股权转让协议》，上海华敏受让同功投资持有的四川华神24%的股权，计1716万股；受让佑昌实业持有的四川华神21.69%的股权，计1551万股。上海华敏受让上述股权后持有四川华神45.69%的股权，计3267万股，成为四川华神第一大股东。以此间接控制华神集团(即“泰合健康”)。

　　这则公告首度公开了“华敏系”的庞大版图。上海华敏、周蕴瑾、成都华敏物业管理有限公司(简称“华敏物业”)、成都华敏置业有限公司(简称“成都华敏置业”)等四川华神股东一一露面。上海华敏、华敏物业、成都华敏置业的实际控制人均为李小敏。而周蕴瑾早年曾任职李小敏所控核心平台——华敏置业董事、副总裁。自2005年起，其转身成为四川华神第二大股东，持有24%的股权。

　　同功投资、佑昌实业的背后均指向李小敏。进一步调查显示，李小敏背后则为著名台商蔡长材，他才是“华敏系”背后真正的掌舵者。早在2004年，“华敏系”就已控制华神集团。如此说法，得到了前述“泰合系”内部人士的证实。

　　据测算，以2010年作为“华敏系”入主泰合健康的起点，至2015年“华敏系”退出，其收益超过8亿余元。

　　但“华敏系”与“泰合系”合作并不愉快。

　　2017年7月10日，四川省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发布的执行裁定书显示，泰合健康与上海华敏置业(集团)有限公司发生合同纠纷，泰合集团向法院提出诉讼保全申请，要求对上海华敏置业(集团)有限公司财产采取保全措施。法院依法查封、冻结被申请人共计限额8040万元的财产。

　　次日，四川省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发布的执行裁定书显示，泰合集团与周蕴瑾发生合同纠纷，泰合集团向法院提出诉讼保全申请，要求对周蕴瑾(被申请人)的财产采取保全措施。法院依法查封、冻结被申请人共计限额3960万元的财产。

　　值得注意的是，上海华敏置业(集团)有限公司(简称“华敏置业”)、周蕴瑾均是“华敏系”重要成员。

　　泰合集团申请的财产保全总金额为1.2亿元。知情人士称，王仁果当初拿下泰合健康控股权时，并未对公司进行尽职调查。“原本指望买一筐鸡蛋，结果拿到手后发现有几个坏的，他觉得亏了，所以才打官司。”

　　中国证券报记者就此致电华敏置业及公司律师，但未获得回应。

　　泰合健康2018年一季报显示，截至3月30日，华敏置业持有泰合健康500.89万股，占公司总股本的1.16%。对比泰合健康2017年年报，可以推断华敏置业是在2018年1-3月建仓。在此期间，泰合健康股价区间为4.02元-7.52元/股，交易均价为5.58元/股。以此粗略测算，华敏置业动用的资金规模在2795万元左右。而4月2日至5月8日，泰合健康的股价区间为5.93元-7.93元/股，交易均价为6.62元/股。结合泰合健康在此期间的量价关系和市场表现，华敏置业持有的泰合健康500.89万股即便全部卖出，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5月23日，四川一位不愿具名的人士告诉中国证券报记者，一季报后，华敏置业就已经在二级市场卖掉了泰合健康股票，“华敏系”纯粹是做一次短线交易。这或许与“华敏系”对公司知根知底，当时觉得股价跌出价值而买入。中国证券报记者无法联系到华敏置业对此置评。